我的父亲刘国华在他年近花甲的时候经历了一次生命的奇迹。2003年4月23日，一个阳光灿烂的午后，我同往常一样走在熟悉的校园中，临近毕业的心情格外轻松。千里之外的一个电话打破了一切的平静，舅舅告诉我父亲出车祸了，他自驾车赴四川甘孜写生采风，因为高原反应，在泸定至丹巴途中车子翻下了悬崖。既是不幸亦是万幸，山体塌方形成的一段短短的乱石堆接住了父亲和他的车，使得父亲没有连人带车卷入大渡河。可乱石嶙峋，父亲浑身是伤，头部受到重创，陷入深度昏迷。母亲连夜赶赴康定医院，等待她的是开颅手术的签字单。柔弱的她此时异常地镇定和果敢，作出了一个重大的、现在看来也明智无比的决定——回成都进行手术。华西医院的脑外科专家判断如果父亲在八小时内被送回成都抢救，还有生还的可能，否则能否坚持到手术都将是未知数。康定至成都是一段曲折陡峭的山路，加之是夜行，又遭遇堵车，经验丰富的司机尽了最大努力也整整开了十个小时。然而父亲的生命力惊人地顽强，他成功地渡过了那段生死旅途。至凌晨进入手术室，父亲已受伤两昼夜了。他陷在深深的昏迷中，却似沉沉地睡着了一般，匀净地呼吸着，维系着我们仅存的希望。开颅手术是成功的，父亲终于脱离生命危险，植物人、瘫痪、残疾等医生预言可能发生的灾难也一个都没降临到他的身上。

而我们无法预料生活会给我们带来什么，生活永远不会像文明想象的那么简单。父亲的语言、文字失忆了。他叫不出任何一样东西的名称，包括亲人的名字，读不出最简单的汉字。也就是说父亲的脑子是清楚的，而心中所想，无法表达，读书认字的水平还不如一个幼稚园的孩子。这对于一个文化人、一个艺术家来说未尝不是一种更大的痛苦。在许多人眼中，经历那么大的车祸，能保住性命、四肢健全也就该非常知足了。父亲不这样认为。他说上天既然给了自己第二次生命，那么这次生命也要完整。他像一个勤奋的小学生，拿着识字卡片，从“大、小、多、少”开始练起，让我们在每样物品上贴上标签，一样一样地认，一点点地唤醒沉睡的记忆。终于可以说一些单字，又可以说一些词语，进而一些短句……日子在父亲渐进的康复中慢慢过去，这其中的艰辛却非笔墨所能形容！有时看到曾经文采飞扬、诗词歌赋信手拈来的父亲连文章的标题都读不完整，不禁心酸落泪。而自始至终，父亲的勤奋和信心感染着我们每个人，没有考试的压力，可他比一个面临高考的考生还要刻苦，惜时如金地学习、恢复，他要在这次生命的测验中争取满分。

更令人惊讶的是，语